那天,华雄和郭瑞避开华夏,把他和一个男人蒙上双眼带到了一座山上。
头罩一拿开,孟乔借着适应光线的机会,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。这里东,南,西三面都是荒僻的原始丛林,林中到处是遮天蔽日的水杉,毛竹和藤蔓交缠的大榕树,北面却是一道幽深狭长的深崖,这深崖壁立千仞,望之胆寒,崖下的深谷中云腾雾绕,寒气森森。孟乔心里一惊,莫非这下面就是传说中的死亡峡谷?
“怎么?孟乔,这地方你应该记忆犹新吧?风景不错,是不是?”华雄仪态优雅地倚靠在一棵亭亭如盖的大榕树上,笑盈盈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,唇角渐渐浮起一抹淡淡的轻嘲,“也怪我大意,我千算万算,从畹町一路把你引到这里,可是我还是没有算出来,你竟然能从死亡峡谷活着走出去。”
“华雄,你也是个男人,说话能不能别老是这么阴阳怪气的?什么叫记忆犹新?我从来就没有来过这地方,哪来的记忆犹新?”经过先前的一番较量,孟乔看得出来,跟华雄这样的家伙打交道,急不得,躁不得,他必须时时在意,处处小心,要比他更沉得住气,这样才不至于被他抓住把柄。
所以孟乔故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,慢慢地走到悬崖边,望着底下的万丈深崖,淡淡的眉目间带着几分讥诮,“活着从死亡峡谷走出来?你以为你在说天方夜谭呢?从古至今,你听说过有人能从死亡峡谷走出来吗?你那么大本事,要不,你和郭瑞进去走一遭看看?”
“嗬嗬,好,有性格,死到临头你还能面不改色,夏夏果然没有看错你。”华雄不急不恼,笑得千娇百媚,“没错,我和郭瑞的确没本事去死亡峡谷走一遭试试,可是我们不着急,我们可以请一个人先替我们去试试。”
说着,华雄对郭瑞使了个眼色,郭瑞立刻走到那个被他们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男人身边,恶狠狠地把他拎起来。
孟乔看似漫不经心地盯着那个人,心里却在紧张地思索着对策,一旦那个人真是岩尖,他只能和华雄决一死战。有郭瑞在,他自然处于绝对的劣势,形势对他极为不利。
可是,华雄把他带到死亡峡谷来,反倒给了他一线生机,只要出其不意把华雄推入谷底,哪怕和他同归于尽,再次葬身崖底,他也在所不惜。
郭瑞一把扯掉那人头上的眼罩,那人显然已经身受重伤,嘴里塞着一团带血的毛巾,骤然见到刺眼的阳光,他不得不痛苦地闭上眼睛。
孟乔发现,这个人并不是岩尖,而是一个五十多岁年纪,头发斑白,满脸风霜的中年人。只看一眼,孟乔就断定这个人他并没有见过。
孟乔不禁有些疑惑,华雄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?他为什么要弄这么一个人与他毫无瓜葛的人来要挟他?
“孟乔,看来你并不认识这个人,那我就来给你介绍一下,也好让你黄泉路上有个伴。”华雄走到那个人身边,捡了一根枯树枝拔掉塞在他口中的毛巾,笑道,“飞鹰,这几个月你来到我这里,忙得不亦乐乎,不就是想见见我吗?怎么样?我华雄长得还算顺眼吧?”
一听华雄的话,孟乔心中猛地一沉。他听蓝宇说起过这个“飞鹰”,知道他是为了给儿子报仇来华雄手下卧底的,前两次的情报就是这个“飞鹰”送出来的。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见面,更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。
现在看来“飞鹰”早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,华雄早就已经知道他的存在,并且利用了他,难怪他送出的两次情报,都会出现严重失误。
“华雄,要杀要剐,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?你何必找这些莫须有的借口?飞鹰?飞鹰是什么?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飞鹰?”那人被郭瑞捆得像个粽子似的,嘴角鲜血淋漓,却还是挣扎着抬起头来怒视着华雄。
“证据?”华雄哈哈一笑,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“我当然得给你一个证据,否则我怎么对得起你给我带来的千万财富?就是因为你,我才能把你们警方军方那些笨蛋玩弄于股掌之间,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,我华雄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,我怎么能不给你一个证据?”
笑声未落,华雄蓦地俊脸一沉,褐色的眼底倏然射出两道凛冽的寒光,“陈斌,畹町边防检查站二级警督,你的儿子陈海,畹町边防检查站一级警员,我说的没错吧,陈警官?”
华雄冷冷一笑,“你们以为你们没有见过我,我就认不出你们?你们边检站就那么几十号人,我在你们眼皮底下走了十多年,是你们眼拙认不出我来,我华雄可是过目不忘,你们每个人的音容笑貌,哪能逃得过我的眼睛?”
华雄的话,再一次让孟乔痛心不已,就是因为这样的疏忽和轻敌,陈海丢了性命,小航惨死在华雄手下。
今天,陈斌身负重伤,他也腿伤未愈,就算他和陈斌联手,他们最多也就是和华雄拼个鱼死网破,绝不可能逃出华雄的魔掌。面对狡猾的华雄,面对那些高智商的罪犯,这是多么深刻的教训啊。
“陈警官,你有个好娃娃,他虽然鲁莽冲动了一点,却很英勇,就算被郭瑞打得皮开肉绽,他也不肯低头认输。不过你可别错怪好人,我这个人素来心软,你那娃娃那么年轻,那么孝顺,我可舍不得杀他。”华雄薄唇轻挑,嘴角浮起一丝不屑的轻嘲,“看到下面这个悬崖了吗?他就在这里,高喊着他的爸爸妈妈,纵身跳了下去。这娃娃还真是有先见之明,知道他的父亲迟早要来陪他。”
“海儿!”陈斌一听华雄这话,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,挣扎着爬到悬崖边,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。
“是啊,可怜你一片拳拳爱子之心,本来我早就应该送你去和你儿子团聚的。”华雄走到陈斌身边,解开他身上的绳索,笑道,“可是如果不让你弄出点动静,也实在对不起你的一番苦心经营,今天,你也算死得其所了。”
“华雄,你年纪轻轻,长得人模狗样,却如此丧心病狂,你就不怕遭报应吗?”陈斌满腔悲愤,突然踉跄着站起身来,目眦欲裂地怒视着华雄。
“报应?十三年前,我早就已经家破人亡,我还怕什么报应?”华雄淡淡一笑,眼底却寒意深重,“我的父母一辈子与人为善,到头来落得个家毁人亡,这世道还有什么天理?什么报应?!”
“善恶到头终有报,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!”陈斌满腔悲愤,骤然间像一头发怒的雄狮,朝着华雄直冲过来,“今天,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,我也要让你给我的海儿陪葬!”
华雄不慌不忙,不躲不闪,缓缓地抬起右手。孟乔正要飞身去救陈斌,突然看到华雄眼角的余光正有意无意地瞟向他。
孟乔心中一凛,猛然清醒过来,华雄今天故意当着他的面演这一出,他解开陈斌的绳索,为的就是逼陈斌出手,以此来试探他究竟是不是孟乔。华雄和郭瑞一定早就想好了制服他和陈斌的招数,一旦他出手相助,结局只有一个,那就是和陈斌同归于尽,葬身死亡峡谷。
孟乔慢慢地松开了拳头,他只能不动声色地望着陈斌,在心里深深地和他说声对不起。正是因为他们的鲁莽和轻敌,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血的代价,方涛,小航,陈海,还有那么多牺牲的公安战士,他们的血不能白流,所以这一次他绝不可以再莽撞从事。
为了将华雄和他的毒窟一举捣毁,现在还不是杀了他的最好时机。他还没有找到他们犯罪的证据,更不知道他制毒贩毒的窝点。尤其是眼下,没有必胜的把握,不到万不得已,他不能暴露自己。
果然,陈斌还没有触到华雄的掌锋,就被郭瑞抬起一脚踹飞了出去,砰的一声撞在粗壮的榕树杆上,一股殷虹的鲜血从他的嘴里喷溅而出。
“郭瑞,你就是沉不住气。”华雄一见孟乔纹丝未动地站在一旁,眼里更加寒意深重,嘴里却轻描淡写地说,“你看看,孟乔就不像你,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,这才是大将风度。”
“华雄,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,只可惜老子到死也没能杀了你这王八蛋,替我的海儿报仇。”陈斌倒在地上,全身痛苦地抽搐着,却依然怒视着华雄,仰天高呼,“海儿,是爸爸无能,不能为你手刃仇人,爸爸对不起你啊!”
“你再嚎,我让你再嚎!敢到老子身边来装神弄鬼,老子整不死你!”郭瑞把陈斌从地上提起来,在他身上狂踢猛踹,直打得陈斌皮开肉绽,七窍流血,在地上蜷成了一团。
看到陈斌这个惨状,孟乔怒气渐起,忍不住又想要冲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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