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片沉寂。芷月愣住了。她张了张嘴,试图要说些什么,可终究没有说出来。半晌,她说:“我从来没有思考过,晓芊,我们的命运很悲惨,在这种关键时刻零点学院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机会,我们应该报答。若不是零点学院,我们也许早就露宿街头了。学院也是为了正义而建的,我们也是要匡扶正义,厉惩邪恶,为自己,也为这世界上的人们出一份微薄之力,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吧。”说这话时芷月声音低沉,眼里隐隐透出淡淡的伤心。
“你的话怎么这么刻板啊!就为了学院,为了我们的恩人,我们就能到处杀人吗?无论是什么人,心里总会残有一些善良的!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!难道我们为了自己能活下去,就不能让别人活下去,为了学院,为了那些所谓的正义,我们可以冷冰冰的杀人,可以不留情地将自己曾经的梦想,曾经幻想的美好青春给蹂躏得无比肮脏吗?”陆晓芊神情激动,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,“不错,我们是孤儿,是被上天遗弃的人。可我们,并不是死神,并不是手持利器将敌人一一杀死的死神!我真的于心不忍!他们也许有儿子,有女儿,有父母,有自己所爱的人,有美好的未来。现实很残酷,他们被逼上了绝路,难道我们就只能在他们的绝路上种上一朵彼岸花吗?我不喜欢!”
“晓芊你疯啦!”芷月忍无可忍,“这就是我们的命运!杀人是我们的工作!而且我们杀的都是坏人!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,我们只能将自己的命运书写得更加辉煌!我们是光荣的驱魔师,我们维护正义,这难道不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吗?”
“就因为我们是驱魔师,所以我们可以无止境的杀人吗?”陆晓芊几乎是吼着说话,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,只知道自己应该是疯了。
沉默。
芷月稍稍停顿了一会儿,从袖口中掏出一把银亮亮的小刀,娴熟地耍着,她的语气渐渐淡漠下来:“晓芊,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才好,也不知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,我只想说,这就是命运,上天抛弃了我们零点学院拯救了我们,我们应该报答,用杀人,杀坏人杀恶人来报答零点学院的恩情。”
“哪怕……自己会变的冷冰冰没有一丝感情,变成自己不喜欢的人吗?”陆晓芊的声音轻飘飘的,随风而逝,美如斯,“就像你,芷月。一开始见到你我是多么羡慕你的天真,羡慕你的羞涩,羡慕你拥有这个年龄应有的感情。我却没有。在一场场杀人游戏中我迷失了自己,我不明白,为什么我的青春沾满鲜血。你是那样的快乐,即使背负着那样的伤痛。时光荏苒,当我再一次想要看看你天真的笑脸时,你回应给我的,只有‘你是我最好的朋友’这句机械的话。我很感激,但是……”
“我真的不希望你变成那样!我最好的朋友!如果连你也受到这样的待遇的话,我甘愿去死!”
芷月呼呼地喘着气,将手中的小刀紧紧握住,猛地一发力,掷向远方,眼里流露出酸涩的兴奋:“我喜欢!我喜欢这样的复仇感!我喜欢在暗夜中穿行,我喜欢在阴冷的月色下流浪,我喜欢零点学院带给我的一切,我喜欢现在的我!”
“你不应该是这样的!你应该在阳光下奔跑!你应该和同龄的小伙伴一起游戏!你不是一个机器!你是人!你是一个拥有梦想,拥有希望,拥有爱的人!”陆晓芊越说越激动,两眼擦出一朵朵火花。
“梦想吗……希望吗……爱吗……呵!”芷月瞬间变得冷冰冰,不到三秒钟,又绝望地哭喊道,“这些东西我拥有过!可是,那又有什么用!”
又有什么用!
嘶哑的哭喊像一把干净的刷子,轻轻地扫去时间的灰尘,那些记忆,渐渐浮现在芷月的面前……
一个香甜的夜晚,清凉的春风掀起月亮的裙角,星星在天空中摇摇晃晃,柳絮纷飞,柳叶的末端轻轻点在平静的池塘面,一只小鱼,悄悄地探出头来,吹了一个小小的泡泡,又顽皮地钻进水中,不见了。
某医院妇产科,一家人正焦急地等待着新生命的到来,孩子的父亲一根接一根地吸烟,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整个等候室。
“六床家属——”护士拖长了音,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起立,希望是那个词语……
“女孩,八斤!”
“轰”地一声,孩子的父亲做到了地上,许多家属也摇摇头,心情沮丧地看风景去了,孩子的爷爷奶奶挎起大包就回了乡下,包里,是给孙子准备的高档奶粉,如今,怕使用不到了。
女孩的出世没有给家庭带来欢乐,这家人本来就穷,本以为生个大孙子可以改变改变处境,谁知啊,竟然是个女孩。女孩的名嘛,就是芷月。因为她出生时,柳絮纷飞,月亮正默默地在天上发光。名虽叫得美,但毕竟命不好,这个家里,没有一个人同意赐姓,所有人都不承认芷月是这家的孩子。
小芷月渐渐长大了,很乖巧,能说会道,十分孝顺,认得许多字,但是家里人依旧不接受她。哪怕她把妈妈的皮鞋擦得多么多么的亮、把爸爸的烟灰缸洗得一干二净……得到的,也只有旁人无奈的叹息罢了。
又过了几年,家里出大喜事了!小芷月的妈妈生下了一个胖胖的男孩,男孩长得甚是可爱,一双像小鹿的眼睛十分漂亮,所有人的目光开始聚焦在小孙子身上,小芷月自然被忽视了。小芷月只是疑惑:他们为什么不理我了呢?
又过了些日子,家里的开销大了,饭都开始吃不饱了。那时,小孙子刚满两岁,可以下地走路了,那摇摆不定的身姿,叫人怜爱不已。小孙子一年后要上幼儿园,需要很多钱。而小芷月已经六岁了,马上要开始上学了。两大开销摆在面前,叫所有人十分为难。于是经过“周全”的商议,所有人决定:把芷月送走。
临行前的一天晚上,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,有红烧鱼,有麻辣虾,有墨鱼炖排骨……八荤八素,映映生辉。小芷月显得特别高兴,一下子吃了十多只麻辣虾,辣得她不停的喝水。全家人都笑了,笑得那么不正常。
第二天,当小芷月醒来之时,她已经在福利院了。
没有温暖,没有关爱,没有微笑……小芷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但她已经明白,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像样的人了。
她痛哭,她绝望,她疯狂……幼小的芷月一瞬间承受着泰山压顶的痛苦,也就在这时,一封信带来了福音:零点学院向你发出诚挚的邀请,请加入我们的队伍把!
在零点学院,她找到了儿时缺失的欢乐,她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,她找到了许多,也丢失了许多。小时候芷月梦想自己能成为一名可以烧出好多好多好吃的的厨师,给爸爸妈妈他们做出一道道丰盛的菜肴,然后大家一起微笑。如今肩上扛的,是传说中的正义,以后,好像只能当边防战士什么的职业了。在渐渐的成长中,芷月学会了演戏,有时装可爱,又是装深沉,有时装懦弱,有时装强大,其实她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。那些曾经爱过的,曾经留恋过的,都将因为命运与时间的改变而一去不复返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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