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昭看清形式,迅速作出决断,这二人心中之结今日不解,便再无机会。她上前靠近薛清月,侧身握住她执剑的手,顺着剑锋望向薛容鹤,“你这手抖得如何能杀人?”“为母亲、哥哥报仇乃天经地义,我不会拦你,”沈昭一手执稳剑,一手揽住薛清月的腰,带着她快步向薛容鹤冲去,“我来帮你。”两人之间距离不远,眼见那柄剑要刺入薛容鹤胸口,他却一动不动,突然剑锋一偏,反而划伤了他几日曾前受伤的胳膊。“不!!!”薛清月惊恐地瞪大眼睛,手中剑掉落在地,仿佛又重回那日殿堂之上,让她多日来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,大声痛哭。沈昭示意开阳,“快去拿药箱来,给王爷止血。”随后蹲下身子,盯了会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薛清月,“我知道母妃做错了事,但她是从小会给我讲故事、做糕点的母妃啊!”“昭昭,我没有娘了??????“”沈昭叹了口气,摸了摸她的头,无声安慰。见薛清月由嚎啕转为啜泣,她才笑了笑道,“本想抱抱你的,只可惜昨夜喝了酒,现下身上一股酒臭味,害怕熏着你,便算了吧。”薛清月抽噎一停,顶着红眼泡瞪她,随即猛地向前,将她扑倒在地。过了片刻,嫌弃万分地嘟囔道,“真臭。”“臭你还不起来,”沈昭撑起身子,“快松开,我要去沐浴。”“就不松就不松!”薛清月泣音尚存,却不再流泪。她无比庆幸自己与沈昭是朋友,方才那一剑刺过去,见薛容鹤不避不闪,薛清月便明白七哥对她心中有愧,也彻底明白自己并不想伤害七哥。母妃与哥哥猝然离世,外祖又被抄家,父皇看似纵容她,实则是她身为公主早晚要嫁人,没必要花费许多功夫,自然无需严厉。皇宫没了母妃便不是她的家,七哥又成了“仇人”,她一夜之间由千娇万宠的公主变成无家可归之人,这打击实在太大,让她哭都无人可哭。父皇不准母妃和哥哥入皇陵,外祖家尽数入狱,便只能由她为他们收尸,草草下葬后,心中只剩报仇一个念头。一腔怒火冲了心智,母妃与哥哥皆是犯了大错,那些姑娘的模样与恐惧她在地牢中曾感受过,又怎会不明白七哥不过是秉公执法。不论他与母妃、哥哥往日有何过节,这件事,终归是他们做错了。薛清月明白事理,但心中仍与薛容鹤有了隔阂,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放下壁垒,做回与七哥撒娇的八公主吧。她吸了吸鼻子,抬起头,“昭昭,你陪我去看看三嫂吧。”“好,”沈昭见她神色清明,便知她已经想明白,笑道,“公主先起来,总不能让我带着一身酒臭去吧。”赴死◎他人眼中的荣耀担当,却是女子身上的禁锢枷锁,望你自由◎天牢。狭小窗口透过微弱的光线,外面正是初夏,牢房中却阴冷潮湿,角落里堆着一蓬杂乱茅草,连桌几都是残破的。事关三皇子谋逆,即便是薛清月身为公主也不得进出,好在来时开阳送来了薛容鹤的手令。可大理寺已结案,犯人移交天牢后便不再归他们管,各有各的势力,即便持有贤王手令,也费了一番功夫才进入牢中。“前面拐过去就是,”狱卒神情严肃,“一炷香时间,再长就不行了。”“明白,”沈昭笑着递过去一块碎银子,“劳烦小哥了。”薛清月拉了拉斗篷,她与沈昭装作三皇子妃的娘家人,好说歹说才得以通融。这一路走来,牢中百态一览无余,缺胳膊断腿者、形容枯槁行将就木者、疯癫痴笑者??????若不是沈昭及时拉住薛清月,恐怕她那声“外祖父”就要喊出口了。皇帝留她一命已是不易,探监本就惹人怀疑,若是暴露身份,薛容鹤都要跟着她们受牵连。薛清月只好忍住,一路到了三皇子妃阮春涧牢门前。“三嫂!”她除去兜帽,露出真容。阮春涧一惊,起身奔至栅栏前,满脸焦急担忧,“清月,这等时候你跑来干什么?若是让有心之人瞧见,告到陛下那里可怎么办。”“那便让他们去告好了,”薛清月红了眼眶,“让我与你们一起下九泉才好。”阮春涧瞪她,又温柔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,“清月,你要好好活着。”沈昭第一次见这位三皇子妃,她身材高挑,生得温柔,尤其是那双春水一般的眸子,人如其名,温柔娴静中含有坚韧生机。女子无罪,却因嫁了个混账夫君,便要失了性命,令人唏嘘。天下女子何时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,而不是所谓“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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