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和林哥相遇,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。那些日子对于小齐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。
小齐拿着林哥给他的两百元钱,以及低价把手表典当出去所得的三百元来到了康园小镇。其实小齐是有自知之名的。他知道,自己没有钱,在大城市连房子都租不起,根本没有机会和时间让自己去应聘合适的岗位。所以他选择了这个距离大城市不远的繁华小镇,他希望先随便找一些零活儿干着,等攒一些钱之后再去大城市大展宏图。
可是人算不如天算,一向体质羸弱的小齐,经过了火车上的巨喜巨惊,加上新到的这个镇子又在海边,让在内陆城市长大的小齐一到就倒在了水土不服上。连着几天的高烧,拉肚子,上吐下泻,活生生的把一个汉子给搞趴下了。
这还不算,他刚到,就病成这样,房东不干了。哦,这到底是水土不服还是本身就有什么时疫啊?!有他在,人家的房子还怎么租?别人吓得都不敢来了!所以,在小齐浑浑噩噩之中,就被不良房东连哄带骗的给推出了房门,随着他一起被扔出来的只有他那个放衣服的小包,刚交的三百块钱租金一分也没还给他!
林哥见到小齐的时候,他已经在外面流浪两天了。原本就没有好的身体,再经过这几天的风餐露宿,小齐已经瘦得脱了相了。
那时候小齐是看到林哥厂子门口的招聘广告,想进去试一试。可看到他这样的光景,谁敢用他?门卫连门都不容他进去。
就在他们拉拉扯扯之间,林哥喊了小齐一声。
看到林哥,小齐最大的感受是又羞又窘。他甚至不敢让林哥看到自己的这份惨样,扭转身子,就想离开。
林哥一边把他拉住,什么也没有问,就好像是天天见面的老友一般,很平静的对他说:“走,先回家吃饭,你嫂子前两天还在念叨你呢!”
因为林哥是厂子里特聘的技术工人,所以被高看一眼。林哥和林嫂住在厂里职工楼里面的单独一套单元房里。
看到林哥带回的小齐,林嫂微微愣了一下,然后立刻反应过来,很自然的接过小齐的背包,一边给他张罗着洗澡水,一边利利索索的开始准备做饭。
待小齐洗了离开家之后最舒服的一个澡,换了干净衣服来到客厅的时候,林嫂的饭已经做好了。
三个人围着饭桌,吃着简单又不失温馨的家常饭,又一如在火车上,围着那碗泡面一样开始唠嗑。
这时候的小齐心态已经平静了。他知道自己只是时运不济,又没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,没什么可害臊的。于是他很简单,平淡的说明了自己从下车之后的遭遇以及自己的想法。
听了小齐的诉说,林哥没有马上回答,他静静的考虑了半天,再次确定了小齐的专业和学历之后,才对他说,虽然自己和老板比较熟悉,可怎么说也毕竟只是一个打工的,是人家的员工。目前,他能够为小齐做的事情只能是引荐一下,让他先到厂子里工作。至于能得到一个什么样的职位,拿多少薪酬,他没有把握,问小齐要不要试一试?
林哥的这番话虽然说的轻描淡写,对小齐来说却无疑是喜从天降。在那个时候,有人引荐是非常重要的。大家都是从各个地方汇聚到一起,各不相识。每一个老板也都希望自己所用之人能够多少知根知底,在工作期间,不会给自己惹上麻烦,所以有人引荐,成功率会高上很多。
至于什么职位,什么薪酬,小齐这会儿还敢想吗?他还有资格计较吗?当一个人衣食都无处着落的时候,生存才是第一位。
当天晚上,小齐在林哥家的沙发上睡了他出门这么久第一个踏实觉。连困扰他许久的拉肚子,在林嫂一顿热乎乎的大米稀粥之后,似乎也不治而愈了。
林哥说话还是算话的,第二天中午,回来后林哥就一句:“老板说下午让你过去,他见见。”一下子解决了小齐的生计问题。
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,虽然小齐看上去瘦弱了一些,可知道是水土不服拉肚子之后,老板只是了解的点了点头。似乎这是外地人来此之后都会必经的一个过程。
知道了小齐的学历,聊天之后又考察了他的言辞举止,老板赞许的对林哥微笑点头,表示满意。然后他告诉小齐,目前厂子不大,没有特别合适他的工作,让他暂时先熟悉一下办公室的工作,从文员坐起,至于以后的发展,看情形而定。
这对于目前的小齐来说,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,要知道,他最初的想法,哪怕只是做一个最低层的初级工他也是愿意的。--毕竟,从专业角度上来讲,他没有技术。
林哥在距离他家很近的宿舍给小齐申请到一个床铺,那个时候的条件都很一般,一个房间四个人,上下铺,就这,还是看在林哥的面子上,加上小齐一来,就入了老板的眼,安排宿舍的头目高看一眼才安排的。其他的新人,进厂通常都是从大通铺开始的。
于是,剩下的日子,小齐基本以林哥家为家了。除了睡觉,他天天的空余时间,基本是在林家混着过的。
林哥在厂子里是很有面儿的。虽然他一直自谦就是一个技术工人,可他的技术那是一个有口皆碑。不要说技术科的人员,就是老板,遇到问题,也得看着他的脸色说话。毕竟他的师傅老程同志当时在全国的机修行业都是首屈一指的。而林哥,是程师傅最看重的大徒弟,衣钵传人。--不哄着供着,万一哪天林哥动了心思,想换个地方,那,其他厂子的老板,还不得把他们厂的门儿给挤塌了?!
林嫂并没有出去工作,即使相处时间不长,小齐也能够看出,林嫂是被呵护着长大的。林哥把林嫂看得重,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。自己在外面再辛苦,回家也一个字都不会说,他看着林嫂的时候,那么一个冷脸冷面的汉子,连眉眼里都充满了笑意,仿佛面对的不是媳妇,而是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。
可林嫂真的不是恃宠生娇的人。她生性恬淡,待人温柔有加。虽然没有上班,可每天操持家务,买菜做饭,空闲的时候还收些活儿回来帮别人做干花,不为赚钱,只是兴趣。在小齐的眼里,林嫂就是贤妻良母的典范,不娇不燥,轻言浅笑间把两个人的小日子,过得有滋有味。或许在她的心里,世间的一切,都有林哥为她而扛,林哥就是她的天,在林哥的羽翼之下,她生活的很幸福。
这样平淡而安然的生活维持了一年多。这段日子,林哥在厂子里的位置更加的牢固,而小齐,毕竟是有文化之人,和那些出来打工的大老粗们在一起,自然不可同日而语。在他入职不过三个月的时候,就被老板调到了总经理室,做了他的办公室主任,主抓对外接待和处理总经理的日常琐碎公务。
然后,发生了一件大事情,让他们三人的生活,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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