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的思路都没在一处,方载文脑子里浆糊又浆糊,寻个别的由头想把这部分揭过去。“都过去了,误会一场!贺中丞看看我带的补品,这样是补血气……”看阵仗要介绍带来的补品,贺牗冲他摆手,及时打断,“方大人,贺某只有一个疑问。”方载文忙不迭问:“贺中丞有何疑问?”六出从厨房回来,远远的看当朝两位大人凑着说什么悄悄话似得。一个趴着,一个缩坐在凳子上弓着腰怪可怜。走近些许,正听到主人家很是认真问方载文。“嘶……你找的哪家铁匠?”“啊……啊?”方载文懵了。过了半个时辰,好不容易让扰人的方载文走了,贺牗还没等到下一条鱼上钩,余光瞧见六出又带了人回来。他保持着趴着的姿势,语气略烦躁,“怎么又回来了。”等了片刻没人应声,他侧首猝不及防对上熟悉的面孔。“相……相公……”有鱼儿上钩扯着鱼竿,他却也忘了还有这件事,只愣愣盯着盛鸿祯看,心道:明湛怎得突然来了?六出搬了张宽敞的交椅出来,盛鸿祯掀了下摆就势坐下,伸手夺过鱼竿将还没来得及跑掉的鱼从钩上解下来扔进竹篓子里。他动作行云流水又带着不急不忙的雅致,用帕子擦干净手指,目光停顿在贺牗后脑勺上。“看来没什么大碍。”这句话打醒贺牗似得,急忙要翻身坐好。六出上前扶他,“家主这会儿不寻思趴着了,也不用后脑勺对着人了。”贺牗瞅他一眼,满脸写着“就你话多”。其实盛鸿祯来时见到方载文,不过他们一个保皇党一个顾党,实在不愿意有什么交集。想来也知道那人因什么来贺牗宅邸。反正也不是等不得。他随意找了个茶馆坐着等,又用几十钱支使了店里的跑腿小厮去候着,等方载文出来才动身。坐稳妥了,贺牗才接上话,“劳相公挂念,儆言不过是皮外伤。”有风吹皱了池塘春水,披在身上的素纱氅衣不安的轻轻鼓动。先前上药,头发还是散着未束,就连鞋袜也没穿,支着膝盖坐在竹椅上。贺牗三十余岁,暂且没有蓄须的打算,是以和盛鸿祯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不同,他的下巴算是光洁,看起来不比如今京城里的举子们承让多少。就是少了少年意气,多了稳重。盛鸿祯不欲在他人家中管什么形象问题,简单明了的说出今日前来的缘由。“说到底,你是为我所累。”他从腰侧的锦囊中掏出个瓷瓶,“这是早年先帝赐予我的伤药。宫中之物想来见效更好。以你伤势,痊愈约摸也就两三日的事。”瓷瓶与寻常的无异,贺牗毫不推辞借过,眼睛却还盯着盛鸿祯那个装药的锦囊,斟酌再三问:“相公那个锦囊哪里寻的?装的了物件,闻起来还有股怡人清香。”盛鸿祯顺着他目光落在锦囊上,情绪不见波动。“旧物罢了。锦囊里的香料防蚊虫,又能装物,十分简便,挂在身上也就习惯了。”旧物……想到盛鸿祯死去的三任妻子,贺牗不由得猜测是哪位的。他心里的酸水能当醋用,扯下一直挂着的铜钱道:“不过旧物,儆言也有。”铜钱是先帝时的嘉元重宝,已经被摩挲的黑亮,字迹甚至都有些模糊,但规整的漂亮。惊惧盛鸿祯送的伤药,贺牗压根没舍得用,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得锁在了书房的柜子中,惹得端着鱼辣羹进来的六出很是奇怪的瞧上他好几眼。这碗鱼辣羹送的及时,贺牗正是腹中饥饿,倒也不提起白日里要喝鱼汤的事了,就着汤匙就吃起来。“知道家主的五脏庙晚上要闹腾的,白日里偏要与我争什么鱼汤,眼下的鱼辣羹不也喝的起劲。”六出忙前忙后,嘴碎的数落不停。贺牗也不恼,满足的吃着鱼辣羹,还不忘对伤口提上一嘴。“你今日用的药谁家的?挺有效,伤口这会子已经不疼了。”六出收拾桌案的动作微顿,斜眼道:“您别逗我了,药哪有盛相有效。”贺牗美滋滋一笑,并不打算辩驳。鱼辣羹下肚,更是从里美到外,负手起身就出门去。六出放下理好的书本喊住他。“这么晚了,家主要去哪?”“随便走走,赏月散步。”步子不停,转眼就拐到长廊去。这次的伤可谓值了,贺牗越想越飘忽忽的,不自觉哼起听过的戏来。“长刀大弓,坐拥江东,车如流水马如龙,看江山在望中。一团箫管香风送,千群旌旗祥云捧,苏台高处锦重重。管今宵宿上宫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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