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广威二年,仲夏之末。已是深夜,紫微城未央宫中却灯火通明,乱作一团。此刻正值萧皇后生产之时,产房中迟迟未闻婴儿啼哭,等在门外的众人心下皆了然:这一胎,凶多吉少。
焦急之色在各异的脸上浮现,唯有角落中萧皇后的长子不似他人。沈墨即幼小的身体散发着与年龄不符的异常冷静,默默观察每一个细微的表情——父皇庸人自扰,李贵妃心中有鬼,孟淑妃则在幸灾乐祸……
一旁宫人见年仅六岁的小皇子面孔板起,只当他是紧张害怕,便附身安慰道:“三殿下是喜欢妹妹还是弟弟?”
若有所思的神态过后,是突然扬起的灿烂笑容。小皇子对那婢女点头称都好,可他话虽如此,内心已是笃定。沈墨即仰首望向天际,见到弦月当空明朗,已是后半夜。而那星相正为南斗七杀入庙,他了然,低喃一句:“三妹。”
少顷,房中果然更加嘈杂起来,丫鬟婆子七嘴八舌地叫着“生了生了”,然而久久不见婴儿。直到皇帝发问,萧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才抱着皇嗣走出产房,不敢贺喜,只颤抖着禀告:“圣上,是个公主……”
贵妃和淑妃明显松下一口气。尤其后者年初之时才刚刚诞下四皇子,若再让皇后得了麟儿,地位就再不可撼动了。两人整理完思绪,便摆出与皇帝同样高兴的表情,伸长了脖子去瞅那小公主。待众人看清襁褓中是如何情景时,周围宫婢呼啦啦跪了一大片。
这刚出生的三公主,皇后嫡女,双瞳竟是一片璀璨金黄!在大言朝,此乃不详之兆!
先沉不住气的自然是那淑妃,她立即惊呼出声:“圣上,这……这公主,莫非是妖孽转世?”被皇帝狠狠瞪了一眼,淑妃赶忙闭上嘴。
李贵妃暗骂这人愚蠢,面对皇帝时语气充满担忧:“公主是圣上血肉,怎么会是妖孽?妾以为,或许小公主只是得了什么病,也是有可能的啊。”
除了这两名妃子之外,其余宫人皆没有资格发话。眼见皇帝脸色愈发难看,处在犹疑中不下决策,未央宫内气氛凝固。唯有新生的公主,不哭也不闹,用她那不详的金瞳好奇地四处打量。
跟在沈墨即身边的宫女想带三皇子悄悄退下,可怎么也拉不动对方。望着丫鬟怀里的婴儿,他突然想起阿娘初孕时,自己曾藏于屏风后,听到萧家人带来有关萧皇后子嗣的占卜。
长子紫微坐命,将来位登大宝,君临天下。长女则为杀破狼,可成兄长助力,也可以是……凶煞。
自此刻起,那些事相正在被一一印证。
沈墨即双拳握起,比皇帝更早下定决心。他快步上前跪地,直视着当今天子,一字一句道:“父皇,我要妹妹。”
沉默良久,皇帝终于长叹一口气,正欲发话,却听见正殿里传来萧皇后微弱的呼唤声。宫人未能阻拦圣上进入血腥的产房,仍旧跪在院内等待旨意。而沈墨即同样没有起身。
等到皇帝自正殿走出,他的神情恢复了往日的喜怒不形于色,淡淡下令:“三皇女赐名沈夙阳,着太医署全力诊治。若是没法治好朝平公主,便叫他们全都告老还乡去。”说罢,转身离开了未央宫。
这一番话,令贵妃和淑妃以及众宫婢大骇,还是沈墨即起的头,恭送了他的父皇。她俩对视一眼,也先后离开了这里。长夜漫漫,这两人实在按不下波澜起伏的心绪,回宫也睡不着了。
公主封号向来在及笄之时,再不济也要等满三岁体质稳固,否则万一早早夭折,那岂不是……
再看“朝平”二字,前者对应了三皇女名字中的“阳”,乃初旭之意,后者则为平安喜乐的祝愿。合而为一,又成了保佑我朝日日海晏河清,万象升平。
此封号,可以说是自言朝开国以来的无上荣宠。后宫向来是母凭子贵,不过萧皇后是否有命见她两个孩子承欢膝下,还未可知。
不出十五日,三皇女的金瞳便完全褪去。太医署令称,朝平公主实际只是小儿黄疸而已。帝闻言大悦,又下令不许任何人提有关公主出生时的异相,违者一律重罚。
小公主已然痊愈,且日益活泼成长。可萧皇后却因难产变得极度虚弱,月余便撒手人寰。得此噩耗,帝悲痛万分,施行国丧三月,禁一切婚嫁宴乐。
萧皇后二子尚且年幼,需要母亲抚育,于是就被抱养给了现今后宫,除题目外仍是空白,一笔未动——这正是国子监入学的试题。
言太祖景帝设立宫学,统一教育所有年满八岁的宗室子女,并在官家贵族中挑选伴读。又袭康制,由国子监辖六学,为言朝最高教育管理机构。这里面的六类学院分别接收十四岁上各品级的官僚子弟,所授课业不同,师资力量亦有不同。
原本,国子学只收三品以上官员后代,而宫学生自然也是会直升其中的。这些贵族子弟虽无需帮衬农忙,亦不必来回奔波,却有着和民间相同的田假和授衣假,直到六月才开学。就在前一段时日,吏部的萧尚书突然提议,国子学不以出身论资格,而是广开门路,设入学测试,令庶人也可就读。
启奏之初,朝中大臣半数赞同,半数反对。就在今日早朝,圣上终于压下种种声音,同意此事。然而因着时间紧迫,政策无法惠及全国,只在京中试行。
“所以阿兄是附议的吧?这是好事。”沈夙阳不知何时来到案边,看到奏书上朱批,已将情况了解大概。
沈墨即颔首:“附议是自然的,但好事……倒不见得。”他沉吟片刻,提笔在那卷文书上补了些见解。
“怎会?”小朝平眨眨双眼。
“同样是读书,你可知为什么宫学里的贵爵子孙整天都在玩乐,而阿兄带你出宫常去的茶馆家郎君,便如此刻苦?”
“这我明白。”沈夙阳立刻答道,嗓音软软的,“无论学问读得如何,那些人总能靠祖荫得个一官半职。行商坐贾的纵家底再殷实,也都是不入流的行当。”
“若能在国子学完成学业,得到祭酒推荐,便无需层层科举,直接成为贡士。”一字一句吐出事件关窍,沈墨即目光渐凝,“你又可知这其中具体如何运作?本该给自家子孙的利益会被那些庶人夺去,哪个官员会同意?”
再往深里去的更多猜测,他就不便让沈夙阳理解了。如今大言,朝中势力多为几大姓把控,此项政策要是继续发展,是绝对会动摇士族根本地位的。
而那提议的吏部尚书又非他人,正是先皇后的生父禄国公,三皇子和朝平公主的外祖。
沈墨即参政后,不知是否有意避嫌,萧尚书一直未曾与他往来。虽没有过实际接触,但此人城府之深,权势之大,沈墨即向来是有耳闻的。国子监一事不可能只为恩惠庶民,背后一定有更大的谋划。
“这样的情况,阿兄将来能改变吗?”朝平突然问道。
她毕竟年幼,想不透其中弯弯绕绕,却也明白当前的大言,并非是子民皆安乐的盛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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